2017年5月19日 星期五

默默與時間

些人是天氣晴朗的一等三角點,可以同時容納台灣海峽和太平洋,
配備望遠鏡,能把最深遠又晦暗不明的細節帶回跟前。
有些人的音樂笨重遲鈍,有些人的靈動能一眼入魂。

  
有些人認同理想,但能不能被落實,卻覺得與自己無關,只隱晦的鬼打牆一樣重複,
對,我認同你說的理想但是,但是。
有些人字斟句酌地記得,有些人無所謂遺忘,有些人同時活在兩個世界裡,努力維持呼吸。

  
時間究竟沉默地改變了什麼,才使人搖搖欲墜。
或許說到底唯一不變的是時間,所以才能改變時間以外的所有東西。
人在時間裡用身體堆疊或抹消自己,在因果裡製造和罔顧因果。
把時間擬人化,產生主動性,這是一種語言上的抒情,顯示人在面對自己無法透澈掌握的事物上,有多無能,就有多容易把理解的可能賦權在一個比人更大的、不可抗力的事物上。

 
譬如命,譬如時間。

藝術不是生活必需品,那又有什麼理由要花四年來做一個藝術作品?關廠工人18年奮鬥,是為了基本權益,默默只花四年並沒有特別了不起,遑論「藝術作品」也不是什麼基本權益。對改變有興趣的,多是活在邊界上的人,見過邊緣荒涼的傷景和無始無明。當時間慢慢剝裸出人的處境,默默或許四年來都用身體在問:我們該怎麼看待自己賴以維生的事物是如此不切實際,又要怎麼看待自己其實理智上再反對,也放不下這種不切實際。然後它們還很美。
 
如果在漫長的、連綿但細碎的生活裡,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東西改變,不知道怎麼被改變的,卸責給時間有時反而讓人能更清楚,情感在其中掙扎的形狀。人在裡頭挑揀記憶三三兩兩對照,就產生新的自己。不一定有固體的東西等在終點,也只能用盡身體去領受。
 
近水樓台默默這幾年做的事跳的舞,對我來說很像這樣的東西。像一種血肉模糊的透澈,然後它們還很美。

(文/廖于)



於雲門整排中,攝/歪藝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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